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許菱子- 箏樂藝術系列講座第三場 "時空輪轉看箏曲《寒鴉戲水》音樂意象之變"

對一位演奏者而言,總有些樂曲,有意或無意地參與到了人生的諸多節點,並在生命中留下一個個印記,貫穿聯結出一條線。而彈奏者在樂音中,那些被喚起的感受和哲思充溢,彌散。相信《寒鴉戲水》於許菱子來說,就是這樣一首意味雋永,充滿生命體驗的樂曲。

在系列講座的第三場,許教授圍繞這首來自家鄉潮樂的箏曲,從音樂意象的角度,講述了自己對《寒鴉戲水》在不同人生進程中的體悟。講座內容基於許教授在“華樂杯”的獲獎文章,分三部分內容展開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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許教授首先對講座的題目做了框架式的序言:時空縱橫,各有其獨特的軌跡與成因。五千年的中華文明,縱向更迭的大朝代,造就文化藝術的大意象,從橫向的地域之分又形成獨特的流派與風格,時空縱橫對潮州各箏家的風格也有很大的影響。何謂保持原汁原味,雖然博物館式的保留不可缺,但時代亦在變化,音樂的變化亦是有它自身的原因和道理自在。

音樂的意象,是音樂行為過程的想象。作為演奏者,也是個人精神儲備在音樂實踐中的演繹。歷史、地域的縱橫交錯,朝代更迭造就了大時代的藝術,在特定實踐維度中,對個人的世界觀、人生觀也會產生根本的影響,這種個人所感知並獲取的儲備,凝練入個體的靈魂,生成主觀審美,表達於音樂,並隨著時間悄然變化。

一.潮州音樂的文化內涵

潮州人將弦詩稱為“儒樂”,以奏音會友,音樂亦是作為一種溝通的語言。許菱子的父母皆是箏家,她的外祖父、外祖母也會彈箏,潮州音樂特殊的譜式二四譜的讀譜,即是她於幼時聽外祖父、外祖母唱而習得。自小在潮州的成長經歷,以及對潮州傳統文化的耳濡目染,亦對她的演奏以及思維產生著持續的影響。

潮州音樂所附生的潮汕地區文化歷史,是箏曲《寒鴉戲水》的發生背景。這一地區深厚的歷史和特殊的地理位置,事實上傳承、留存、嬗變、生成了獨有的地域文化,而脫胎於潮州弦詩的潮州箏,與潮州的民歌小調、戲曲皆有關聯。進而,潮州箏與其他潮州音樂一樣,深受當地方言音調的影響,並主要展現於左手的吟揉按滑。而語言與音調的關系與變化,亦是一種音聲相融的境態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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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二.中國歷朝藝術意象、個體音樂意象

許教授借用李澤厚《美的歷程》中對各朝代人文藝術的提煉,首先對縱向的歷史朝代更迭的大意象變化作了概要性的闡釋,是一種時代審美的大意象。對於個人來說,則是一方水土養一方人,亦養一方文化,養一方音樂。而個人所產生的審美意趣,亦是精神儲備的釋放,也是地域文化性格通過藝術化陶養之後的一種想象和顯性的體現。

而在不同的個體中,不同的潮州箏家演奏《寒鴉戲水》意象各異,呈現了潮州音樂的多元性和開放性的特徵。在許教授看來,正如“相由心生”,每個人的面相、形象事實上也能反映他們各自在音樂上的聆聽感受,譬如蘇文賢演奏風格的憂鬱、傷感,高哲睿的聲韻相融、細膩流暢,許守誠的溫雅輕柔、委婉纏綿,楊秀明的靜穆空靈、潔清和雅...許教授通過對父親許守誠的平日處事,與楊秀明的相處,闡述了個人的音樂風格與經歷、品性、生活狀態的對應。

三.個人在“時”“空”輪轉中《寒鴉戲水》音樂表達意象的變化

對於許教授而言,她的藝術人生是在五個城市中鋪展的,而《寒鴉戲水》則伴隨她自己的成長經歷和個人感悟,於不同的時空中嬗變。在她看來,演奏家一旦超越了技術的層面,表達的音樂意象是體察生命之後,精神儲備的一種氣度的演繹,也是生命過程中對文化的攝入、精神的追求以及自身的天分、靈性和氣度所煥發的一種神韻,體現的是一種藝術境界。音樂意象的表達於個人,是獨一無二的,從既有的潮州箏家的個人品格,尤其是《寒鴉戲水》所體現的音樂意象色彩各異,說明這亦是人文環境、個人氣度、音樂理解對音樂意象表達的影響。

在說起自己在潮州的經歷時,許教授說為了此次講座,回到了幼時住的房屋,重新詢問親人有關外祖父和外祖母的往事,回憶起幼時聽“和樂”的感受,在家鄉的淳樸、自然、無拘無束……此些種種,共同構成了許菱子對家鄉音樂,對潮州箏的認知:音樂對於潮州人而言是一種生活狀態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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到了武漢,是許菱子習箏的開始,《寒鴉戲水》就是跟隨母親丁伯苓習得。另一方面,父親深受潮劇音樂影響的演奏風格,改變了自己小時候對潮州音樂的記憶,同時開始接受既傳統又專業化的教學模式,心靈中原始的音韻和意象的感受逐漸在淡化。

而後考入上海音樂學院,與王昌元、何寶泉、郭鷹和孫文妍的習箏,許菱子的《寒鴉戲水》得到一次“再造”,特別是郭老師引導,瀟灑中充滿自信,中低音區的灑脫,左手獨到的韻味,還有他的繪畫,給予許菱子新的音樂啟發。《寒鴉戲水》在許菱子手中從模仿,到再造,再到自如,意象表達亦更深遠。

再之後,許菱子到了中央民族樂團,那種在北京所感受到的北方文化,與小型器樂相異的大型民族管弦樂音響,讓她汲取了更多的音樂養分。正如許教授廣為人知的在維也納金色大廳演奏的《寒鴉戲水》視頻,這一時期《寒鴉戲水》演奏風格的華麗,呈現了她更多的氣度、自信和自在。

1995年受聘到香港演藝學院任教,使得許教授的人生經歷和演奏經驗得以煥發出的新的活力。香港特殊的人文環境,對中國傳統文化習俗的留存,與在香港的潮州人的交往與合作,許菱子坦言自己感悟到一種親近,《寒鴉戲水》的音樂意象得到返本與回歸,於有我與無我的意境中隨心揮灑、綻放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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最後,許菱子用一段話結束講座:音樂意象的變化既受時間,也受空間的影響。音樂之“韻”是一種神妙的樂之“魂”,可“道”也難“道”,是靈魂的鍛造過程所體現的樂之“魂”。音樂要達到更高的境界,重要的是後天的修為、知識積累與審美的追求,最終體現出個人的人生觀、世界觀和處世方法。個人的音樂歷練從潮州-武漢-上海-北京-香港,音樂意象的體現從靈魂的變化至“樂魂”的變化是人文環境、生活閱歷、知識積累、印象、想象和感悟的匯聚和儲備,是音樂意象因應主題演奏行為中精神儲備的釋放、詮釋過程。音樂從悅己到悅人到養德,這是藝術從淺層滿足審美要求,具有美、善、悟到教化功能,有其啟發智能的特點。在我的人生中,年齡、閱歷的變化和五個不同地域的轉換,人文環境的變化對於《寒鴉戲水》音樂意象的變化說明瞭音樂意象這種主觀情感和審美因素,具有不確定性和可塑性。

講座後,主持人郭樹薈教授總結道:“許老師這四講,都是一一成文的。從音樂學的角度來看一位演奏家,事實上他/她生活的閱歷、所處時代的變化、學習的過程、對生命的感悟,以及對生活點滴的敏感,在他/她的手指和樂音中留下很深的痕跡。這種痕跡的留下是需要理論研究者對它進行梳理和研究的,因為每個時期面對一部作品,理解與心境都會不同,包括世界觀和美學觀的轉變,就如同許菱子老師講的‘時空轉換中的變化’。許老師從小生活在潮州這樣一個儒家思想浸透的環境,生長在有深厚中國傳統文化積澱的家庭里。對於許老師老說,《寒鴉戲水》所附帶的地域音韻,可以說是和語言一起進入的,這種進入對一個藝術家而言是一生的奠基。現在的習樂者,他們的技術是可以超越前輩的,但是最重要的是要感受到《寒鴉戲水》音符背後的文化內涵和美學意象。第二個方面,就是時空轉換的問題。許老師雖然把時空轉換變成她在不同城市的經歷和經驗,這事實上是一位藝術家生命的輪回。《寒鴉戲水》在不同城市的文化氛圍中,歷經了不同的時空轉換,就像是一件樂器要適應一個地方的水土,這是一位表演藝術家個體演繹一首名曲的一個學理之路。我一直覺得許菱子是一個特立獨行,沉醉在自己世界中去熱愛藝術的,也是非常自律、自謙的一位老師,今天非常榮幸能聽許老師講自己的藝術歷程。我想,許老師的講座勾連了一個框架,更深刻的東西我們還是要從她的文章和音樂中去體會。而二四譜、重三六輕三六調、以及《寒鴉戲水》本身所包涵的更多可以被輻射的音樂內涵,還需要表演專業的老師、同學,以及音樂學系的研究者們持續地關註和研究。”

王蔚老師亦談了談自己的感想:“許菱子老師是我的大師姐,也可以說是我的老師,因為我上大學的時候她就已經留校了。今天的講座,也是我對許老師的學藝過程有進一步的瞭解。許老師對《寒鴉戲水》的演繹,有她非常獨特的一面,雖然我們師出同門,但還是有很多不同。因為許菱子老師從小就在潮州,我覺得她的演繹有很多是潮劇的東西在,其實可能她在潮州的階段是一種耳濡目染,還沒有真正‘上手’,真正學習古箏是在武漢,所以我覺得這段經歷特別重要。我自己的學習經歷也是這樣,我在家裡聽父親彈箏,很多曲子我都聽得會背了,但我還不會彈。這樣的學琴經歷對我們這代人而言,真的是財富。現在的教學中,我們讓學生多去聽,多去感受,只能是下意識地去學,並不是像我們從小時候那種自然地融入到身體里、血液里。今年我參加了郭老師的兩個學生的答辯,分別是山東箏和河南箏,已經做得很深入了,包括很多我覺得是我們演奏的人本來就應該去參與的研究,對我而言這也是學習的機會。我們雖然有很多感性的經驗,但要上升歸納到理性的層面,還是很欠缺的。再次感謝郭老師和許老師!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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綜述:石乙婷

主辦:上海音樂學院

承辦:上海音樂學院音樂學系

項目支持:上海音樂學院高峰高原建設專案“中國傳統音樂文化   傳承傳播與創意團隊”

轉載至傳統音樂傳承與創意中心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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